獨眼龍真的遭到了報應，回到家里魚頭還沒有燉熟他就瘋了。
他像海豹一樣趴在地上，昂著頭不停地跳動。一只獨眼死魚般凸出，身上流滿冷汗，汗液又黏又滑還腥臭難聞，張著嘴艱難地呼吸著空氣，不時還發出痛苦而古怪的叫聲。
李牧見到他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，玉子覺得他現在就像那條在河邊跳起來撞到自己身上的魚，特別是那只凸出的眼睛里透出的絕望眼神。
玉子忍不住緊緊靠在李牧身邊。
昏暗的燈光照在獨眼龍猙獰的臉上，他的表情充滿痛苦，似乎每跳動一下都讓他痛徹心脾，可他還是在不停地跳著，似乎有條看不見的鞭子在不停地抽打，只要他稍作停留，這條鞭子就會落在身上。
雜貨店里的貨物散落在地上，好像這里剛遭受過強盜的洗劫。
獨眼龍姓董，同學們都叫他董胖子，他的老娘也就成了董老太。
董老太坐在椅子上看著兒子發瘋的樣子不停抹眼淚，屋子里擠滿看熱鬧的同學，都在竊竊私語卻誰也拿不出辦法，只是靜靜地看著董胖子在地上不停地跳躍，臉上的表情像在水族館里看著海獅表演?！敖裉爝€做生意嗎？”人群中傳出怯生生的聲音，有個女同學擠過來半個腦袋問道?！懊琨?，原來你也在這里?！庇褡油莻€女同學：“你想買什么？”
苗麗從人群里擠出來：“我想買包方便面?！彼椭^，說話的時候不敢看人，只是站在那里不停地搓弄衣角，手里緊緊攥著零錢?！敖裉旌孟褡霾涣松?，老板生病了?！庇褡痈嬖V苗麗：“這里亂得一團糟誰會有心情做你生意?！?/p>
“哦！”苗麗轉身想離去，“方便面在貨架上，自己去拿吧，錢放到箱子里就可以了?！倍咸珶o力地說著，坐在椅子上看著兒子抹眼淚。
苗麗放下錢，拿包方便面想離開：“他這是得罪了水鬼，沒救了?！倍咸班弁ā币宦暪蛟诘厣?，伸出雙手用力抱住苗麗的腿：“求求你救救他，我求求你，救救他……”苗麗搖著頭：“我救不了，明天早晨天亮前他必死，你還是快點準備后事吧?！?/p>
苗麗說著向外走去。
董老太癱在地上開始嚎啕：“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，死鬼丈夫走的早，只留下這個獨眼兒子，沒想到老天爺就連他也不給我留下啊，我這是做了什么孽啊……”
悲慘的哭聲讓每個人都覺得難過，只有苗麗無動于衷繼續向外走。
李牧兩步搶到苗麗面前，擋住她的去路：“你能看出他是惹了水鬼，一定也有辦法救他?！泵琨悡u著頭：“他的命誰也救不了，水鬼是不會饒了他的?！庇褡幼哌^來望著苗麗，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：“你從哪里看出他惹了水鬼？”
苗麗低頭不說話，過了好久，才抬頭說道：“你們去看他的腳底板，應該有兩個傷口，那是水鬼咬過他的地方?！倍咸珱_過去捧起兒子的腿，腳下果然有兩個細小的傷口，就像用針刺出來一樣清晰。
“那是水鬼的牙齒留下的傷口，不要碰可能會有毒，他不是瘋了，只是中的毒發作像瘋了一樣?！泵琨惡芷届o地說道?！澳隳芫人麊?？”玉子急切地問道：“如果天亮才會死，現在還有時間?！?/p>
“這你要問水鬼，誰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惹怒了水鬼?！泵琨愓f話的樣子沒有任何感情：“水鬼就算找替身也不會濫殺無辜，何況他這不是替身，而是水鬼的報復，水鬼根本就沒有拉他下水，而是用毒牙咬他，讓他痛苦的去死，這么做肯定有原因?！?/p>
她的意思好像董胖子罪有應得。
董老太嚎啕著用力推開苗麗：“你胡說，那個傷口是我兒子殺魚時不小心踩到魚刺上出現的傷口，根本就不是水鬼咬的?！?/p>
董老太力氣很大，苗麗瘦弱的身體踉蹌著倒在地上，摔得很重，奇怪的是她一點也沒有生氣：“魚刺？”她忽然冷笑：“這里的人都吃過魚，有誰見過魚刺會扎在腳上？”
沒有人見過，這根本就不可能。
苗麗拍著身上的土站起來：“明天早晨他就會像死魚一樣爛死在屋子里?！?/p>
苗麗拿著方便面離去，玉子看著她的背影：“難道是那些魚惹得禍？”“什么魚？”董老太開始后悔自己粗暴的行為，玉子指著鍋里已糊成焦炭發出臭味的魚頭：“就是那些魚?！?/p>
董老太覺得很奇怪：“那些魚是我兒子從市場上買來的，如果得罪水鬼也是魚販子，不應該是我兒子，水鬼怎么會找上他？”
“市場買的？”李牧覺得好笑：“這些魚我看著他從河里撒網打上來，據說還是吃過死人肉的魚，他自己夸口膽大不怕這些東西，還請我們晚上過來吃?！?/p>
董老太疑惑地望著玉子，她知道這個女孩子從來不撒謊，“真的，我們兩個都看到了?！庇褡与y過地點頭。董老太瘋了似得跑回屋子里，很快就傳出她更大的嚎啕聲。
她手里舉著濕漉漉的漁網，還在不斷滴水，上面掛著墨綠色的水草和亮閃閃的魚鱗，魚鱗很大很新鮮，一看就知道下午捕魚留下的。
“你這個殺千刀的，好死不死去那條河里捕魚，勸過你多少次那條河死過人，不要吃那里的魚，你就是不聽，現在好了，報應來了……”
董老太在地上用力摔打漁網，想將它撕碎，堅韌的魚線勒在手指上，有些地方開始流血，可她還是不肯停手，心中恨極了這漁網。
“苗麗好像知道怎么救他?！崩钅琳f道：“可是她好像并不想救?！庇褡狱c頭：“她就是這樣子，對什么事也不關心，就連吃飯都很簡單，從來都是一包方便面，很少看到她吃其它的東西?！?/p>
“你們可以去求求她嗎？”董老太對自己的行為非常后悔，甚至開始痛恨自己，抬手用力抽在自己臉上：“我得罪了那個女孩，她更不會救我的兒子，你們替我去求求她，我只有這么一個兒子，他如果真死了，我可怎么辦??？”
她抬手又抽了自己一記響亮的耳光，還想繼續抽，玉子急忙拉?。骸澳判?，我們會去找她?！?/p>
苗麗揉碎袋子里的方便面，調料包打開撒進碎面里拌勻，然后拿起面塊放進嘴里吃著慢慢地走回宿舍。
她走的并不快，因為回到宿舍也沒有事情好做，時間消磨在哪里都是一樣。
“你等等我?！庇褡优苓^來追上她，苗麗回頭望著她：“如果你是想讓我救董胖子就不要說了，我救不了他?！薄澳闳绻谰人姆椒ň透嬖V我，我去救他?！崩钅烈沧妨松蟻?。
“你去救他？”苗麗竟然笑了：“你們誰也救不了他，他的毒只有水鬼的毒牙磨成粉吃下去才有救，你們誰有本事去河里抓那只水鬼？”
“水鬼？”玉子問道：“那條河里真的有水鬼？”
“那里死了那么多人，而且都是同一個地方，當然是水鬼作祟?！泵琨愓f道：“水鬼俗稱‘水猴子’，它是潛伏在水中的怪物，遍體生毛，赤目烏面，是溺死水中的冤魂所化，如果想再入輪回就必須溺斃一人代替，它在水里力大無窮，經常在夜里發出嬰兒的哭聲或者女人的呼喚聲吸引人靠近水邊，乘機拖下水中溺死?！?/p>
“可是他并沒有下水怎么也會變成這個樣子？”李牧問道，“就算他下水也不會找他當替身?！泵琨惪粗掷锏姆奖忝娲?，從里面拿出一塊大的放進嘴里：“水鬼找替身死了還有機會轉世投胎，像他這樣讓水鬼用毒牙咬死，不僅是做不了替身，就連投胎轉世的機會也沒有，如果水鬼不是恨透了他怎么會這么做?！?/p>
“水鬼本來就不是好東西，它們害人也需要理由嗎？“玉子有些氣憤地說道。
“水鬼上了岸力量就消失了，柔弱的像嬰兒，大小像一只貓，看起來就像剛學會走路的小猴子，隨便哪個淘氣的孩子都能把它抓住，水鬼全身都是寶，不知道多少人想抓住它們，可是這水鬼居然從水里上岸一路冒險追過來，可見這仇恨有多深?！?/p>
苗麗轉身離去。
“你知道這么多，難道就不知道救他的辦法？”李牧又攔住苗麗的去路：“董老太只有這一個兒子，如果他沒了，董老太也活不成了?！薄叭硕茧y免會死，早死和晚死有區別嗎？”苗麗望著李牧：“不要再擋我的路，我真的不會去救她?！?/p>
“你太冷血了！”李牧大聲道：“難道就是因為你身上的紅色十字架才讓你變成這樣？”苗麗回頭望著李牧，冰冷而憤怒的眼神像針尖般銳利：“你怎么會知道這件事？”她又望著玉子：“只有你才有機會看到這個秘密，一定是你告訴他的?！?/p>
玉子顯得非?；艁y，低著頭站在那里。
李牧說道：“你知道那個圖案的含義嗎？”“不知道?！泵琨惢卮鸬暮芨纱啵骸澳阋膊灰胫?，因為沒有人會告訴你?！薄盀槭裁?？”李牧大聲道：“這對我很重要，希望你能告訴我?！?/p>
“因為知道的人都消失了?！泵琨惸樕嫌殖霈F笑容，可是眼中卻沒有笑意：“這些人全都不見了?！?/p>
“死人還會留下尸體，他們連尸體也找不到，就這樣消失了?！?/p>